姜夔《踏莎行》“燕燕轻盈，莺莺娇软”翻译赏

燕燕轻巧，莺莺娇软，分明又向华胥见。夜长争得薄情知，春初早被相思染。
别后书辞，别时针线，离魂暗逐郎行远。淮南皓月冷千山，冥冥归去无人管。
［注释］
①燕燕：与 莺莺 均指所恋女子。
②华胥：梦中。
③争得：怎得。
④冥冥归去：指恋人 逐郎 之 离魂 夜间独自归去。
译文：
燕子轻巧，黄莺娇软。你的容貌我看得非常清晰分明，在梦中又一次与你真实地相见。你抱怨我太无情，不懂得你在久长以来的相思情义。也不领会你在好春时节独守空房，被相思所缠的悲伤。
分离后你给我的情书我依然留着，我依旧穿着你分离时亲手缝制的衣衫。你的身影似乎暗暗随着我，来到了四处。淮南的寒月，万水千山一片僻静，可你只一个人在远方孤苦伶仃地，无人陪同。
【译文二】
像燕子般体态轻巧，像黄莺般软语娇啼，分明又在梦中和你相见。你怪我薄情不知你长夜难眠，你说一开春就被相思熬煎。
我千百遍读你别后来信，仍穿你分离时缝制的衣衫，时时觉得你的离魂就在身边。一轮冷月映照淮南青山，你的梦魂悠悠归去无人相伴。

【评点】
本篇是又一首梦思情人之词。
上片描述深情相见的梦境，声情毕肖，历历如见。 燕燕轻巧，莺莺娇软 二句，写情人像燕子般体态轻巧，像黄莺般软语娇啼。 莺莺燕燕 也是词人对昔日情人称呼，出自苏东坡的诗句。北宋时苏东坡听说八十五岁的诗人张先娶妾，便作诗调侃： 诗人老去莺莺在，公子归来燕燕忙。 本词借用这种称呼，吐露出词人对情人的缠绵情义。下句 分明又向华胥见 ，表明前两句是词人梦中所见的情景。《列子》曾有言 黄帝昼寝，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 ，所以词人用 华胥 形容自己的梦境。 夜长争得薄情知，春初早被相思染 二句写的是梦中情人的自述，她含情脉脉地说： 你怪我薄情不知你长夜难眠，你说一开春就被相思熬煎。 抒发了对词人相思之情的体贴和懂得。
下片写梦后睹物思人，化用倩女离魂典故，表示深切的恋情。前两句写词人别后睹物思人。 别后书辞 ，是指别后情人寄来的书信； 别时针线 ，是指情人分离时缝制的衣衫。此二句虽未直接表达相思，但读来让人思绪万千，更加动听。 离魂暗逐郎行远 承接上片梦中的情景，进一步抒写情人的相思之情。 郎行 是当时的常用语，即情郎身边。意思是说她即使灵魂脱体，也要跟随在情郎身边。但魂魄跟随情郎来到远方的成果却是： 淮南皓月冷千山，冥冥归去无人管。 末二句写的是词人梦醒后想象情人魂魄归去的情景：在清冷的月光的照射下，她的梦魂悠悠归去却无人相伴。表达了词人对情人的深情，以及强烈的抱歉之感，令人激动。
全词构造布局，以梦见情人开始，又以情人梦魂归去收尾，浑然天成，境界清冷深远。
题解
此词作于淳熙十四年（1187年），姜夔从沔州（今汉阳）东去湖州，途经金陵时，梦见远别的恋人，写下这首词。 燕燕、莺莺 即梦中之人，词人不仅在梦中与远方的恋人细诉相思，在梦后重展恋人书信、重抚她的针线，词人还理想恋人 离魂 千里，相伴身旁，甚至担忧魂儿独自归去 淮南浩月冷千山，冥冥归去无人管。 此二句化用杜甫《梦李白》 魂来枫林青，魂返关塞黑 句，王国维以此二句为白石词中最爱。此词虽短小，却迂回弯曲，构思新奇，情致极深。姜夔年青时往来于江淮间，曾热恋合肥一位琵琶歌女，二十年后亦不能忘情，词集中为此女所作近20篇，此为其中之一。
评解
这首词为所恋合肥歌女而作。前三句纪梦，借用苏轼诗句以 燕燕 形容梦中人体态的轻巧，以 莺莺 形容她语音的娇柔，着墨不多，而伊人可爱的声容丰采仿佛如见。 夜长 以下皆以背面敖粉，假想伊人对自己的相思之深，声吻毕肖，实则为作者自抒情怀。 离魂 句暗用唐陈玄佑传奇小说《离魂记》故事，经幽奇之语写出伊人梦绕魂索、将全体性命投诸爱河的深情，动听心魄。末二句为传世警策，连不爱好姜夔的王国维也不得不赞叹： 白石之词，余所最爱者，亦仅二语 （《人间词话》）。这两句描述伊人的梦魂深夜里独自归去，千山中唯映照一轮冷月的清寂情景，显示了作者无穷的爱怜与体贴，意境极凄黯，而情感极深厚。这首词以清绮幽峭之笔，抒写一种永不能忘的深情，极其沉挚感人。
［赏析］
这首词为作者泊舟金陵梦见合肥恋人的记梦之作。开头即以 燕燕 、 莺莺 极写恋人轻巧之态。 夜长 两句是梦中恋人向词人所说。接下来是词人梦醒后对恋人的追忆。 离魂 则由已梦写对方之梦，此词构思佳妙，将两地怀念交汇于梦境之中，极富浪漫颜色。
本词写作时光是孝宗淳熙十四年正月初一，地点是在金陵邻近的江上舟中。词虽短小，但却写得纡回弯曲，含蓄而多不尽之意。上片写梦境，但不先说破，却着力描绘伊人形象（莺莺、燕燕本为女子名，这儿即指伊人），且轻巧、娇软形容她的体态、举止和谈吐，真使人有如见其人，如闻其声之感。接着点出上面两句乃是写梦中人，作者是在梦中（华胥国）和她相会。 夜长 两句补叙梦中情，两人互诉情怀的口气宛然在目：她在抱怨薄情郎怎能想象她长夜思念之苦，他则有感于相思情义比春天来得还快。这是交错着欢快与苦楚的场面。
下片是梦醒以后。先写睹物思人，随即借用富于浪漫情调的倩女离魂故事，假想伊人亦如倩女一般，其离魂亦不远千里来与自己梦中相会、黯然归去的悲凉况味，借此展开新的境界。这种写法，做到了白石自己所说的 句中有余味，篇中有余意，善之善也 （《诗说》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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